戚柔“唰”的收回手,两只小手垫着,端端正正地压在下巴底下。
她看着他,很认真地说:“沈倾,方才你脸上有只虫子。”
沈倾却不语,看破一般,轻轻扬了扬眉:“虫子?”
“是啊。”戚柔小脸严肃,点点头道,“它长得太丑了,我原是想把它赶走的,可它突然就飞走了。”
“好了,既然现在没事了,那我就先走了。你继续睡,不打扰你。”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模样,说完之后,便若无其事地转过身,往外一步步走去。
沈倾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,睨着戚柔故作镇定的背影,微微勾了勾唇。
果然,待戚柔走出好长一段距离,到竹屋拐角时,似乎以为自己已经走出窗子的视线盲区。
于是下一秒,她便如同见了鬼一般,逃也似的冲了出去,活像后头有八条狗在追。
竹林送来清冽的冷风,伴随着小姑娘发自内心、奶声奶气的暴躁——
“啊啊啊啊啊丢脸丢死人了,怎么办怎么办!”
***
冬意渐浓,虞水村的后山披上了金黄,四处落叶纷飞,霎是好看。
戚柔懊恼地揉着脸蛋,从竹林另一边走出来,一边走,一边踹了地上的落叶一脚。
抬起头,忽然看见三枝坐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,全神贯注低着头,似乎在做什么小玩意儿。
戚柔眨了眨眼睛,忽然“噔噔噔”跑过去,在三枝旁边蹲下身来,问道:“三枝,你在做什么?”
三枝抬头,看见是她,惊喜道:“阿柔,你来了!”
末了,又有些埋怨地嗔她一眼:“这都多久了,你也不来找我一次。”
戚柔月牙儿似的眼眸微弯,嘻嘻笑道:“我这不是来找你了么。”
“好了好了,我还不知道你?”三枝无奈摇头,拉她坐下。
地上铺了一层落叶,坐在上面柔软温暖,很舒服。
戚柔坐下来,脑袋凑过去,小声问:“三枝,你在做什么?”
三枝看回自己手上编织的东西,微笑回答道:“这个啊,叫同心结。”
“同心结?什么是同心结?”戚柔蹙起眉头。
“同心结……就,就是,”听见她的问题,三枝一时间竟有些磕绊,不自然道,“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。”
戚柔歪头瞧着三枝,忽然发现了什么:“咦,三枝,你脸红了……”
“我知道了!”她认真想了想,复又嘻嘻一笑,“同心同心,是不是要送给心上人的东西?”
“你!”三枝恼羞成怒,作势要拍她,却被她笑着躲过去。
戚柔捂着脑袋,笑嘻嘻道:“我若猜对了,你可不能打我!”
闻言,三枝动作一顿,瞪她一眼,忿忿收回了手。
戚柔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,竟真的说中了。
她刹那间有些怔然,视线落到同心结上,鸦羽般的睫毛慢慢眨了两下:“这个东西,真是送给……”
那是用红线编织的精巧物什,花纹繁复,走线齐密,虽然还未做完,却已经可以预见完成时的模样,精致又好看。
三枝看着手上的同心结,抿唇道:“嗯。”
她应声完,过了好久,身旁的小姑娘却一直没动静。
三枝抬头看过去,见戚柔盯着同心结发呆,轻轻晃了晃手上的同心结:“阿柔,你要编吗?我教你。”
戚柔一呆,指着自己,不确定道:“你……你教我吗?”
这是怎么了?三枝故作恼怒,戳了她额头一下:“怎么这个表情?嫌弃我编的不好看啊?”
“才没有呢。”戚柔小声嘀咕着,揉了揉额头。
她抿了抿唇,看向同心结的目光,流露出浅浅的向往。
三枝哪里看不出来戚柔的心思,却也不戳破,将红绳塞进她手里,扬眉笑道:“好了,现在跟我一起,我怎么做,你也怎么做。”
***
戚柔揣着同心结,裙摆轻扬,跑进药庐里,四处绕了一圈。
阿询把那些草药择完,刚刚打水回来,见戚柔到处乱窜,不由皱眉问:“你在干嘛?”
“沈倾去哪里了?”戚柔从门后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,大眼睛露出疑惑。
阿询没看她,把清水倒进木盆里,自顾自道:“公子有事,方才出去了啊。”
“好吧。”戚柔抿了抿唇,又看向他,“你怎么没跟着?”
阿询翻了个白眼:“公子的事情,我掺和什么。”
“……”
见戚柔似乎有事,阿询看向她,好奇问道:“你怎么了?哎,你手上拿着的……是什么东西啊?”
戚柔把手放到身后,对阿询的问题避而不谈,轻眨眼眸,乖巧道:“没什么,我只是想和三枝去一趟江抚镇。”
原来就这点小事,他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呢。
阿询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:“我还以为什么呢,你要去就去,到时我和公子说一下,你记得快些回来就行。”
闻言,戚柔小脸顿时露出灿烂笑意。
“谢谢阿询!”她脆生生说完,便拿着手上的东西,雀跃地跑出了药庐。
随即一头扎进竹林里,没了身影。
阿询实在不能理解,收回视线,嫌弃地嘀咕道:“搞什么啊,神神秘秘的……”
不过,阿询回过头想一想,其实吧,戚柔人也不坏——
除了老是让他干活。
想到这里,阿询愤愤哼了一声,扭头洗衣裳去了。
***
江抚镇离虞水村不远,两个小姑娘找了辆车,一路颠颠簸簸到了江抚镇。
驴车悠悠停下来,戚柔付了两个铜板,率先跳下车,回身牵三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