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提起的是从前在老家属院里发生过的事。

他们曾有幸有过交集的人生。

他心口燥，舌根也干，复又低头开始吃面，一点点把那种难受的感觉压下去。他不能难过，难过就是脆弱不能被往事牵绊，绊住脚会摔倒，摔倒会流泪，流泪也是脆弱。

“啊，我记得，白阿姨嘛。”姜意禾对他妈妈稍微有点印象。抛开左邻右舍的议论，她犹记得那是个气质样貌都颇佳的女人，一头乌黑秀丽的卷发，身材极好，看起来是练过舞蹈的。

生得一双漂亮如曜石般的黑眼眸，单眼皮，眼尾微微上扬，透着傲慢，和陈情一模一样。

“有次她来敲我家的门，我妈开的，我也在，”她回忆着，棠≈芯≈猴≈哥≈独≈家≈整≈理≈“说你被欺负了，问是不是我干的？”她抿唇，笑得娇俏，“我怎么会欺负你，你一哭……”

他掀起眼皮，看她一眼。

眼神不算冰冷，也并不可怕，她还是乖乖地收声。

这大概是大佬的黑历史吧……

她吃了口面，拧着眉抬头：“好咸……”

舌头像拧毛巾一样被拧干了水分。

陈情面不改色地继续吃，没一会儿就了见底，剩下半碗汤，飘着葱花。

量不大，却很饱。听她说话，看着她，就很满足。

从前他也是一个人吃饭的，后来被接回陈家，陈正初总有开不完的会，出不完的差，赚不完的钱，同一屋檐下，他与陈深貌合神离，每顿饭都吃下来，餐桌上几乎没有谁同谁说话。

说到底，还是他一个人在吃。

这一刻，他真的很满足。

“你不咸吗……”姜意禾愣愣地看着他那碗寡淡的汤。

陈情没说话，转身去水槽洗碗。

他毕竟是客人，姜意禾受宠若惊，赶紧起身端着自己的碗过去。反正太咸了，她也吃不下，索性都倒入了垃圾桶。

“我来洗吧。”她把他朝边上稍微挤了挤。

陈情让开一步，也不勉强。

就是他实在是太渴了。听着水流哗哗响，腻滑的白色泡沫沾在她手背，他舌根犹如被一把干燥的刷子凌迟。

“一个人洗？”他忽然问。

“嗯，”她点头，“我在家自己吃饭，都是一个人吃，一个人洗碗，从小就这这样，不然我爸回来会骂……”

腰上贴过两只手。

陈情从后面，拥住她。

他好高，下巴刚好挨着她头顶。她今天才洗过澡，头发上氤氲出一股好闻的香气，身上也有香味儿，烘开了，如蚀骨之毒，渡入他鼻腔，沿着神经一寸寸地向上爬。

犹如灭顶之灾。

双臂收拢，在她肚子上合抱交叉，胸膛贴住她脊背，蝴蝶骨在他胸前翕动，嗅着少女周身的香，燥热从心底爬起。

“陈情？”

水声停了。

满室寂静，她的声音尤为清冽。

“嗯。”他呼吸很沉，透着倦。

“……”

“我们一起吃饭，”他低沉的声线拂过她头顶，“就是两个人了。”

姜意禾脸上熨过一层烧意，轻轻点头，头顶磨蹭过他的下巴，“嗯……”

他们靠的很近，贴着层肩胛骨，感受到彼此的心跳竞相擂动，节奏逐渐契合，过了会儿，好像谁的又跳得更热烈一些，把对方心跳的间隙，一下又一下地填满。

可她却总觉得他们还是不够近。

心不够近。

他总是处处设防。

她大着胆子，切入今晚，问起，“你今晚，为什么……来的那么晚？”

她都等在家里都睡着了。

“开赛车。”

“……嗯？”

“我要去开赛车。”他毫不迟疑，“去英国，当职业车手。”

从他管陈正初大开口要赛车作生日礼物的那时起，陈正初便有意无意地提起此事，撩拨他的心弦。

他不是没有野心，反而野心勃勃。

利用自己的爱好兴趣登于万人之巅，让更多的人认识他，说话也就更有分量。

他不仅仅想做陈正初最终的继承人，还想为自己所热爱之事拼搏一次。

她也是他所热爱之事

“我们在一起。”

她的心还没从他刚才的话里回神，又如此一句，直接把她的心潮，推到了最高点。

他的手从她腰间松开，扳过她的肩。他的一双眼，不再是那般冷淡疏懒，这一刻的眼神坚定而深沉，要直直望入她内心最深处去，在她最柔软的角落烫下层属于他的烙印。

“我想跟你一起吃很久的饭，做很多的事。很久以前我就这么想过，我经常看到你一个人上学，放学又是一个人回家，一个人趴在楼下的花坛边上写作业，那个时候的我很想上去牵你的手。”

姜意禾怔着眼。好像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。也是第一次，他把他的心，狠狠地向她这边推。

直直撞上她的心脏。

血脉喷张。

撞得她心神荡漾。

“我想我的以后，有你在。”他说，“有我在，你也不是一个人了。”

她有些好笑地问，“那我是什么人？”

“我的人。”鼻尖抵上她的额，落下个吻，喃喃着，“你是我的人。”

姜意禾这一刻，只是慌乱。这般隆重的期许，她根本不懂如何回应。她其实胆小如鼠，面对这样气势凌人的他，从来都是慌乱的。

她不够有底气。

他如果走了，她在这边，不也是一个人么？

有什么意义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