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如墨,渐渐将苍穹与大地融为一体。
晚上19点21分,气温在寒风的裹挟下再次下探,直逼零下30多度,刺骨的寒冷肆意侵蚀着每一寸空气。
在如此极寒的环境中,341预备役步兵团的阵地上,那一架架安装在山体上的探照灯,发出冷冽而锐利的光芒,不时掠过阵地与前方的空地。
这灯光在无垠的黑暗中,如同一把把锋芒毕露的利刃,划破夜色,格外刺眼。
周玉峰所在的排阵地,刺鼻的焦糊味在寒风中弥漫开来,成了这片土地上最沉重的叹息。
那一簇簇火光,在呼啸的寒风中挣扎着跳动,像是在黑暗中垂死挣扎的生命,却意外地为士兵们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温暖。
这火光,是士兵们在焚烧阵地之前第60装甲机动步兵团留下的尸体。
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,如今只能在这样的火焰中化作灰烬。
为了防止这些尸体被敌人中的感染者利用,沦为补充兵员的源头,他们只能忍着心如刀绞般的悲痛,亲手送走这些曾经的同袍。
士兵们沉默地忙碌着,他们的动作机械而沉重,每一个动作都承载着无尽的哀伤。
三班长带着几名士兵在战壕内穿梭,仔细地收集着这些尸体上的身份铭牌。
由于战况激烈,有些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战壕里,有的早已残缺不全。
他们一边小心翼翼地拖动着尸体,尽量避免触碰到那些可怕的伤口,一边寻找那些挂在脖子上或揣在怀里的身份铭牌。
这些铭牌,被士兵们戏称为“狗牌”,承载着逝者的荣耀与身份。
有些铭牌被泥土和血迹弄得污浊不堪,三班长粗略地在身上一抹,便揣进了腰间。
“班长,这枚铭牌好像有点不一样。” 一名下士拿着一枚铭牌说道。
三班长接过铭牌,仔细端详着,发现这枚铭牌的背面刻着一行小字。
“象山县,南淮镇,陈塘乡,刘其明。”
看样子似乎是士兵的家乡和亲人信息。
三班长沉默了片刻,将铭牌紧紧地握在手中,说道:“你小子运气还算好,至少还有我们给你们收集身份铭牌。”
“最惨的才是我们,到时候咱们排的身份铭牌还不知道能不能收集的到咯。”
说完,三班长将身份铭牌揉成一团,揣进腰间,动作虽然粗鲁,但心情却愈发沉重。
他腰间原本放手雷的手雷包里已经收集了不下30个身份铭牌了。
每一个铭牌都代表着一个士兵的性命,30个铭牌就意味着30个家庭的希望与痛苦。
“要是老子回不去,你们也就只能跟着我留在这喽。”三班长摸了摸手雷包中沉甸甸的身份铭牌,悲凉的说道。
三班长很想将这些铭牌带回后方,让逝去的战友依然能被这世界记住。
然而,在这激烈残酷的战场上,阵亡士兵的身份铭牌并非都能顺利找到。
有极少数士兵的铭牌,可能在作战途中因爆炸的冲击、激烈的拼杀而从身上脱落,遗落在战火纷飞的某个角落;也可能在战友匆忙焚烧尸体时,被火焰无情地卷走,化为灰烬。
那些未能找到身份铭牌的士兵,将会被无情地判定为失踪。
对于后方翘首以盼的家属而言,这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。
他们无法得知亲人在战场上的确切遭遇,只能在无尽的等待与期盼中煎熬。
而更残酷的是,由于当前逃兵现象频发,军方为了维持纪律与秩序,对于失踪士兵的抚恤政策变得极为谨慎。
家属们因无法提供身份铭牌这一关键凭证,往往无法获得任何抚恤。
生活的重担与失去亲人的痛苦,如两座大山般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。
在那些不眠的夜晚,他们只能对着夜空默默祈祷,希望远方的亲人能够平安归来,却不知他们的孩子早已化为战场上的英魂,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冰封的土地上。
“话说到时候咱们死了,有人给咱们收尸不?”一名预备役下士一边拖动着一具胸口被铁叉扎穿的士兵尸体,一边打破了沉默。
他的声音沙哑,带着颤抖,显然这句话憋在他心里已经很久了。
周围的士兵沉默不语,只是继续忙碌着。
士兵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悲哀,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,因为答案显而易见,却又让人无法接受。
“希望到时候还有人记得我们吧。”二班长低声说道。
士兵们继续忙碌着,他们将一具具尸体拖到阵地边缘,那里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。
每具尸体都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好,尽管他们已经没有了生命,但在士兵们心中,他们依然是战友,依然值得尊重。
当坑里的尸体数量达到一定数量后,士兵们开始浇上汽油。
汽油的味道刺鼻而浓烈,与焦糊味混合在一起,让人几乎窒息。
一名士兵点燃了火把,火焰瞬间在坑中蔓延开来,发出“呼呼”的声响。
火光映照在士兵们的脸上,他们的表情凝重而悲痛,眼中闪烁着泪光。
“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能安息。”周玉峰看着在火焰中逐渐化成灰烬的尸体,低声说道。
火光在寒风中跳动,士兵们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孤独和无助。
这场战斗结束后,他们中的许多人也将化作灰烬,消失在这片土地上。
晚上19点43分,远处榴弹炮的炸响声愈发频繁,火光也越来越近,每一次爆炸都伴随着地面的震动,所有人都明白,战斗即将开始。
在这寒冷的夜晚,士兵们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色的雾气,他们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属武器上几乎失去了知觉。
榴弹炮的炮击强度愈发加大,炮弹落下的位置也越来越接近阵地。
每一次爆炸都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和耀眼的火光,仿佛在黑暗中撕开了一道道口子。
炮弹爆炸激起的雪雾在空中弥漫,如同一层层白色的面纱,遮蔽了视线。
弹片在爆炸中四散飞溅,发出刺耳的尖啸声,如同死神的呼唤。
这些弹片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,最终狠狠地扎进地面,发出沉闷的“噗”声,仿佛是大地在痛苦地呻吟。
士兵们在阵地中穿梭,检查着各种装备和物资,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。
“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,检查一下自己的武器。”
“老兵注意带一下新兵,别让这些新兵蛋子被炮击吓得尿裤子了。”
周玉峰快速穿梭在战壕中,不时拍打着靠在战壕上的士兵,大声提醒着他们。
听到周玉峰的喊声,一些士兵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抬起头来看向他。
这些没有经过实战的士兵脸上写满了紧张和不安,眼神中透露出求助的神情。
一些从后方征召的士兵在听到“炮击”这个词时,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,手中的武器也差点掉在地上。
“快检查武器,别愣着!”周玉峰看到这些新兵的反应,大声催促道。
他走到一名征召兵身边,拿起他的步枪,检查了一下弹匣。
而当扫过弹匣内子弹的弹头标识时,周玉峰的脸一下阴沉下来。
他将弹匣狠狠抵在这名士兵的胸口,大声吼道:“你是蠢货吗?老子让你压黑尖穿甲弹,你他娘的装铅芯弹干锤子。”
“长官,我我我…”这名士兵惊恐地看着周玉峰凶狠的目光,一时间被吓得竟然不知如何组织语言,双手在空中比划着,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唉,把这些新兵调上来有什么用?这不是增加我的负担吗?”周玉峰无奈地叹了口气,将弹匣塞进这名士兵的弹挂中,转过身,继续在战壕中穿梭。
等周玉峰稍微跑远了一点,征召兵才回过神来,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,一屁股坐在了战壕的边缘。
他的双手依然在微微颤抖,刚才被周玉峰塞进弹挂中的弹匣似乎也变得格外沉重,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弹匣,手指在上面来回摩挲,仿佛在确认它的存在。
接着,他抬起头环顾四周,看到其他士兵都在忙碌地准备着,他的心中更加慌乱,他试图站起来,但双腿依然发软,试了几次才终于站稳。
“他妈的,别他娘捂着耳朵了,站起来,站起来!”周玉峰使劲拎起一名靠在墙壁旁瑟瑟发抖的士兵,大声吼道。
他的双手紧紧抓住士兵的胳膊,试图将他从墙壁上拉起来。
士兵的身体在周玉峰的拉扯下晃动着,但依然无法站稳,双腿像是失去了力气,不住地打颤。
这名同样是被征召而来的士兵,双腿不自觉地颤抖着,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他们,在面临炮击时只有下意识地靠着墙壁,双手捂紧耳朵,仿佛要将耳朵深深地埋进脑袋里,以躲避那震耳欲聋的炮声。
他的身体在周玉峰的拉扯下晃动着,但依然无法站稳,眼神中透露出绝望。
“妈的,快把枪拿好,准备战斗啊!你想要干什么?”看着这名士兵的反应,周玉峰哭丧着脸,声音中都带着哭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