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自己命运多舛,三岁年那年父亲在山里采药时,失足坠下悬崖,尺骨未存,一年后母亲带着两岁的妹妹远嫁他乡,自此音信皆无,留下自己和爷爷相依为命,自己是吃大岭村的百家饭长大的。
年迈体衰的爷爷勒紧裤腰带,把孙子供到初中毕业后,便撒手人寰。村里乡亲可怜自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,同时认定打小就天资聪颖,在乡中上初中的两年,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的自己,极有可能成为大岭村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大学生,于是你家出两块钱,我家出十个鸡蛋,好不容易凑了六十块钱,我才有了踏进古城一中校门,读高中的机会。
高中三年,我是用寒暑假和星期天在工地上搬砖挣的钱,在女同学不遗余力的资助下坚持下来的,然后考上了首都某所名校的生物工程系,毕业后,在母校当了三年助教,同时完成了在职研究生学业,拿到了硕士学位证,然后,然后就回到了整整八年没有回来过的大岭村… … … …
阮小山仰面期天,脸上写满了暇想和神往,缓缓地自言自语道: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,虽然大岭村已然没有自己一个亲人,我还是在女同学的陪同下回到村里报喜谢恩,当时在村里引起极大的轰动。
乡亲们感谢文曲星下凡,终于让自己村里出了一个大学生,让子孙看到了逆天改命希望的同时,也为我同学出尘脱俗的容颜和大方得体的言行所折服。
阮小山的声音越来越小,像炉膛中的火苗,由于能量渐渐耗尽而渐渐变暗。
为了不打断阮小山对往昔美好的回忆,我没敢用打火机,而是把香烟伸到炉膛中,用木柴的余烬点燃,深深吸了一口。
阮小山闻到香烟的味道,睁开微阖的双眼,向我要了支烟,和我用同样的方法点着:“都怪自己年轻,被浮华迷住了眼晴,根本不知道什么是“齐大非偶”,视残缺的瓦砾为珍宝,却把真正的翡翠一脚踢开,负了卿,误了己,最终遭了报应,像条被打断了脊椎骨的癞皮狗一样,回到曾经以自己为傲,被家长做为教育孩子的榜样,但自己却举目无亲的大岭村,在乡亲们失望鄙夷的目光中,为自己的浅薄无知,为自己的冤孽赎罪,希望有一天能找回以前那个真实纯净,心无旁骛的自己。
阮小山说的很动情,像是幡然醒悟的浪子,希望能浴火重生,他越是这样,我反倒越来越觉得他有点不靠谱。
我说,既然知道自己浅薄,做错了事,为什么不能拿出勇气,直面自己犯下的错,想办法弥补,而要选择逃避,躲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。你嘴里所说的赎罪方式,我认为是不敢面对现实的人,为自己的怯弱和愚蠢找的借口,是对自己,也是对被你伤害过的人的不负责任。
阮小山惨然一笑:“随便你怎么认为,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。这个学校现在有十六个孩子,从小学一年级到四年级。原来教他们的民办教师嫌工资低不干了,乡教育组安排了好几个替代他的教师,但没有人愿意来,现在只有我一个代课老师,如果我再不教他们,他们就得辍学,我这个大岭村走出去的孤儿,现在也只有用这种办式,才能回报乡亲们对我的如山之恩。”
阮小山这几句话说得虽然沉重,但确实挺有道理,也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感情,不由得让我收起一部分对他的轻视之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