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厦军士寻了个僻静处,将囚车停下,在旁边生起一堆篝火,准备在此处歇息。
厚实而温暖的披毯盖在身上,两名军士,很快便鼾声如雷。
空旷的原野上,夜寒露重。
一阵冷风吹过,玄履身着单薄的衣衫,双手紧紧地环抱住自己。
他又想起,当日与玄熵王一同前往斟寻,父子两人,在篝火边畅谈甚欢。
那是多么遥远的记忆。
现在想起,竟恍如隔世……
玄履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上,强忍着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。
这一切,就像做梦一样……
曾经在毫城之中无忧无虑的生活,再也回不去了……
囚车就这样在原野中行进了几日。
这几日,扔进囚车之中的,仍然只有那几个黑乎乎的饭团。
纵使玄履万般不愿,终究是抵不过饥饿的驱使,饥不择食,也只能强忍着恶心,将那饭团咽下肚子。
快入夜时,囚车行驶到一处村庄。
后厦军士驾马,将囚车驶入村庄里面停下来。
“军爷我腹中饥饿,赶紧将你们的好酒好菜呈上来!”
两名后厦军士将门敲得砰砰作响。
一脸畏惧的农奴开了门,将两名军士迎了进去。
没过多久,屋舍里面便飘散出食物和美酒的香气。
囚车中的人,都忍不住吞了吞唾沫。
夜已经深了。
两名后厦军士在酒桌前,醉的不省人事。
村庄中星星点点的灯火也熄灭下来。
囚车中的人,也悉数入睡。
玄履却睡不着觉。
一阵窸窣作响的声音传入耳畔。
玄履转过头去,竟看见令他惊讶的一幕。
那名瘦弱的少年,不知什么时候,从手中变出一根细小的铜丝,正打算撬开镣铐的锁孔。
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,镣铐竟然真的被打开了。
少年手脚重获自由,随即又帮着虬髯大汉和玄履打开了镣铐。
囚车的木门被紧紧地锁着,可是在少年的手底下,也很快被打开。
“你们……竟然想逃走!”
囚车之中,突然有人醒来。
少年尴尬一笑。
“哎呀,别着急,别着急,大家一起走……”
少年又轻手轻脚地打开镣铐。
更多的人重获自由。
可是,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渴望自由。
“军爷!军爷!有人要逃跑啦!”
囚车之中,竟有人大声地叫嚷着,要给后厦军士通风报信。
“你们!”
玄履大吃一惊。
竟然还有人放着生路不走,要去讨好那后厦军士。
“乱嚷什么!”
大汉横眉冷对,一拳将那叫嚷的人砸到在地。
“快走吧!”
少年也顾不得其他人了,和几个手脚恢复自由的人,一同逃出了囚车。
玄履和大汉也匆匆逃往村庄外。
“反了你们了!”
两名后厦军士听到响动,登时酒醒了一半,立马提剑追了出来。
玄履等人一路慌不择路,可是哪里比得过马儿疾驰?
几人很快便被追赶上了。
“谁起的头儿?”
众人噤若寒蝉,谁也不敢说一个字。
“不说是吧?”
后厦军士手起刀落,虬髯大汉顿时人头落地。
“还说不说?”
“是……是他!”
一个囚徒被吓得抖似筛糠,指着那瘦弱少年。
还没等那少年作出反应,一下子便血溅当场。
“看到了,这就是伺机逃跑的下场!都给我滚回囚车中去,老老实实地待着!”
玄履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,顿时心如死灰。
几人重新被铐上镣铐,又返回了囚车。
“大人……大人……是我发现他们逃跑的,我……可以吃点好吃的了吧?”
那个向后厦军士通风报信的人,百般讨好地笑着。
“好,算你有功,赏你一口吃的。”
半张吃剩的饼被扔了进来。
“谢大人……谢大人……”
那人忙不迭地捡起地上的饼,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。
玄履心中满是震惊与厌恶。
眼前的场景,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。
与玄履在深宫之中,接受的礼乐教化不同。
他现在,看到的是底层赤裸裸地相互倾轧。
就为了一口吃的……就可以背叛同伴,放弃自由……
这实在是……太可怕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