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长街是一条直巷,两边宫墙高耸,从这头能一眼看到那头,此刻除了他和小蔡子之外,别无他人。
他这才放下心来,责备道:“这话也是你能说的?”
虽说明朝的宦官一贯干政,但那都是司礼监或者御马监的掌印太监、秉笔太监、提督太监这些大貂珰才能干的事,像杨宦官和小蔡子这种跑腿打杂的小人物可无缘置喙。
小蔡子显然没有这个自知之明,并没理会杨宦官的责备,又问道:“杨公公,京师危急,您说左宁南的儿子会不会捐弃前嫌,挥师勤王?”
“快走吧!”杨宦官没搭理小蔡子,独自又迈开了步子,心里却暗暗想道:就算左梦庚真心前来勤王,又有谁敢相信他不是来清君侧的?连这都看不出来也敢议论朝政,真是不知天高地厚!以后得跟这小子保持点儿距离,免得他栽了跟头,连累得我也跟着吃挂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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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宦官和小蔡子急匆匆地出宫去传梨园,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,朱由崧已经没有心思听戏了。
“你说什么?你再说一遍!”朱由崧大喊着,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,腿肚子一个劲地要转筋,上下牙也不受控制地“咯咯咯”直打架,连喝下去的酒都变成冷汗流了出来。
他长得肥胖郎伉,大腹便便,脸上的肉几乎都要把眼睛挤没了,小鼻子,大嘴岔,看上去就像一个裂了口的发面包子,正在呼哧呼哧地喷着热气。
司礼监秉笔太监卢九德也很惊慌,但跟朱由崧比起来,他简直都可以算得上是镇定自若了,听朱由崧让他再说一遍,赶忙说道:“回爷爷的话,马士英来报,刚刚接到了战报,防江水师大败于金山,镇江已经陷落,镇江巡抚杨文骢逃奔苏州,靖虏伯郑鸿逵逃入东海,总兵蒋云台投降,京师外围再无守御,清虏正在渡江,不日将长驱直入,直抵京师城下。”
“诸臣误朕!”朱由崧也不知道从哪儿想起来这么一句话。
不是说鞑子兵不习水战吗?不是说长江天险固若金汤吗?不是说防江水师不可战胜吗?这怎么说败就败了?而且……而且你们跑的跑降的降,这不是把朕扔给清虏不管了吗?你们就是这么当臣子的吗?
朱由崧又恨又怕,简直都要哭了。
卢九德见皇帝没了主意,心里暗暗摇头,建议道:“马士英正在西华门(宫城西门)外侯旨,爷爷可以传他入内奏对。”
“对对!快传!摆驾武英殿!”朱由崧忙不迭地连声同意,这会儿又忘了“诸臣误朕”,而马士英也是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