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夫人望望天,好快,又要到冬天了。她回头看着梨荷,眼里是怜惜和疼爱,“想去看看什么是现实吗?如果害怕的话……”
梨荷摇摇头,“不害怕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微,她的头低垂着,柳夫人一下子倒拿捏不准她到底是害怕,还是不害怕。“那走吧。”
在偏隅的一间小房子里,一条头顶有点白的黑狗在欢快地舔食着骨头饭。
听到脚步声,它低低地咆哮起来,背上的黑毛跟着竖起来。
柳夫人她们进门,黑狗立刻掉转头来,“汪汪汪”地冲着她们大叫起来。它的眼睛里全是敌意和警惕,它的腹部很明显地垂着。
青儿赶紧过去敲了黑狗一下,“不许叫,她们是主人。”
黑狗似乎听明白了,温驯地甩着尾巴,友好地舔了下青儿的手,然后继续享用它的美食。它侧着身子,时不时瞟几眼柳夫人她们。
梨荷紧张地抱住柳夫人的胳膊,她知道柳夫人带她来,一定是想让她看黑狗的惨状。她望望黑狗的肚子,心里有些不忍,“娘!”
柳夫人摇摇头,“已经吃了三天了,如果有问题,也没有办法。”
黑狗一直警惕地盯着她们,这时低低地咆哮起来,仿佛听懂了她们的话。
梨荷咬住下嘴唇,她曾经也是这样,人不犯她,她就不犯人,到头来还不是被害,被欺负,善良在这豪门大宅里就是愚蠢,就是傻!
“汪”黑狗惨叫一声,艰难地朝青儿走了几步,歪倒在地上。它的身下流出一摊血,它的眼里滚出一滴泪。
青儿虽然早知道会这样,还是忍不住哭起来,“夫人。”
“还不快去把安胎药和止血药给它喂点。”
梨荷的身子瑟瑟发抖,如果那个头簪插在她的头上,她就会像这条黑狗一样,无助而伤心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流失,却无能为力。
她松开手,想过去,看看黑狗。
柳夫人拽紧了她,“别过去。”
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黑狗,猛然扬起头,咆哮着,凶狠地龇出它可怕的牙齿。这拼力的举动要了它的命,它身体下的血越流越多,它的微喘越来越薄弱,最后完全是没有气息。
“它临死也要保护它的孩子……”
梨荷哭成了泪人儿,柳夫人鼻头酸酸的,“这就是母亲,爱孩子远胜过爱自己。”
青儿跑进来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落下来,她掰开黑狗的嘴,把药灌进去,“喝啊,喝啊,喝下才能救你和你的孩子。”药顺着狗嘴的另一侧流出来,青儿不死心,又去灌,药还是流出来。她伤心地大哭起来。
“这傻孩子……四儿,你去找人把狗埋了。”
柳夫人回头去看梨荷,梨荷一脸惨白,但是没有退缩,一直站在她的身边。她安慰地拍拍她的手,“不是你善良,人家就让你活,强者生存啊。”
柳腾达原本是想把城隍庙的地盘整整,就去柳府看梨荷的,但是这时又发生了一件事情,沈玉秋,深大少爷收编崔连长手下的同时,也收编了崔连长的小妾,还敲锣打鼓地娶她过门。
督军很不高兴,暗叫了柳腾达去吩咐了几句。
沈玉秋那边早得了信,见柳腾达去喝喜酒,冷嘲热讽了几句,转头去招呼别的客人。沈玉聪脸上挂不住,掀了桌子。柳腾达赶紧把她拉出去。
“你这窝囊废,眼睁睁地看着老婆被欺负,屁都放不出一个!”
沈玉聪发完脾气走了,剩下自尊心严重受到损害的柳腾达,欲哭无泪。柳腾达看看天,万里无云,很晴朗。他摸出烟,狠狠地抽起来。
沈六小姐的脾气,他不是不知道,口里说得厉害,实际上发过了就没事了,但是柳腾达还是感到难过出身农家已经让他够自卑的,妻子还看不起他……
他用力把烟头甩到墙角,整了整头上的帽子,走了出去。
他让二狗子的儿子回村里去招兵,每人每月十块大洋,立功的额外奖赏。二狗子的儿子办事效率还真不是普通的高,不到半个月,给柳腾达招来了二十个人。柳腾达高兴坏了,赏了二狗子的儿子二十块大洋,宣布认他做干弟弟,改名为柳腾飞。
二狗子的儿子,不,柳腾飞喜得边哭边发誓,这辈子如果对不起柳腾达,就是龟生的,狗养的。
柳腾达开始整饬内部,实行举报有奖,推荐有奖。他暗暗让柳腾飞举报那几个平日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的,又把据说对郝连长死忠的几个开掉,当然,为了避免这些人占山为王,与他为敌,他把这几个人的部下,转到了郝连长的其他几个相对和善的旧部手里没有兵,没有枪,他就不信他们能横行起来。
斩草要除根,柳腾达也明白这个道理,他让柳腾飞去联系几个能说上话的,勾引那几名军官去抽大烟,喝小酒,上妓院没有钱,谁会跟他们?
做完这些,他让柳腾飞找几名可靠的扮成小贩,在城隍庙里摆地摊,然后贴出公告,所有在这里做小生意的,免税,保证安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