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儿子他了解,平日里是个玩世不恭的性子。可一旦付出真心,便是一生一世,生死不休。如今他的儿子心属离生,已然付出真情,此次怕是生了必死的决心去救那女子。他不舍,可他也知道根本拦不住。且就算拦住了,若那女子不在了,他的儿子也将如同行尸走肉般生无可恋。虽炼药所需的仅是内丹,不是性命。但妖之一族,没有了内丹,也便断了大半生机,能否活得下去,只能看机遇了。
他的儿子是妖界之王,才色又绝,应该好好活着。
良久,他终是停止脚步,下定了决断。
我儿连城既已为情所困,便不要再为情所伤了。既离生必救,便由父王代你吧。为父于那极寒之狱中被困几百年,若非离生,如今怕不是还在那狱中受被禁锢之苦,也或者早已灰飞烟灭。自己终是欠那孩子一条命。如此,此次便由自己替连城炼药吧。多年的禁锢早已伤了他的根本,命不久矣,幸那内丹仍保持完好。
他招过那妖医,信手变出一个帛包,“放入连城的茶饮内,即刻便去,事成报我。”
妖医领命而去,一闻那包中之物他便知道,这是失魂草,可令人暂时失去意识,却不会危及性命和修为。看老妖王那神色,定是要替王上取出内丹给那凡人女子炼药。心中对这对重情重义的父子陡的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敬意。世人皆用有色眼镜看待妖魔,岂知妖也有痴心重情的,且比世人更加深沉、更加坚决。
连城坐于案前处理前些时日不在时未能批阅的公文,有些急切,一目三行地将简册看了个大概,便附上批言。从老妖王那里回来后他便开始了,眼看日头西斜,也是有些疲倦,看了眼仍堆成山的简册,心内叹息。他伸了个懒腰,抻了抻僵硬的肩背,又开始看下一册。他必须在今夜子时前将这些弄完,取出内丹非同可,万一有个什么,也好不令妖界生变。青铜了,必于子时月升长空时开始炼治,需耗时九九夜方得大成。如今已经过去一日,再不及时炼药,离生也许撑不住了。
甲乌进来,双跟在身后。如今这夫妻二人同处当差,正是同进同出、夫唱妇随。双手里托着一壶茶,置于案上后,轻斟一盏递给连城,“王上,歇息一下,喝口茶润润吧。”
忙了许久滴水未尽,连城也确实有些渴了,接过茶水便仰脖喝下,味道有些怪,不过他一心扑在公文上并未在意,反而将手中玉杯递给双。双是个聪慧的,连忙续上一杯,连城又一口喝干了,才将玉杯置于案上。
双与甲乌对视一眼,将杯子收走,双双退出。
妖王连城喝了两杯水后,自觉精神了不少,又打开了一卷新的简册。可不过刚刚展开,一个字还没看清,便觉得双目朦胧、头晕得厉害,周身一丝力气也无,随即便晕伏在案上。临闭上眼睛前,他努力地将目光移向甲乌,唇角动启,却一个字也没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