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脱。
这是张朝蘅第一次踏上这块莲花形状的土地。她摘下蒙脸的布巾,跟着外出谋生的珞巴汉子顿珠一起进了小村落。
顿珠是她在拉萨时找到的墨脱人向导,也正是他才能把她带进拒绝生人进入的村寨之中。她许了三块大洋,才让他动身,得了个假身份。一块大洋换算成后来的人民币起码也要二百块,她这一趟可谓是下了血本。
但她不怕花钱,只要能用钱解决这件事,她把自己的积蓄都花了也不会犹豫哪怕一秒。
村子里刚下过雨,空气中还带着浓厚的水汽和植物的气味,张朝蘅吸了一口富有负氧离子的空气,低着头跟在顿珠身后,脚步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。要不是知道她就在身后,顿珠都会觉得自己好像就一个人在走路。他心里嘀咕了一阵儿,对这个小女孩不敢有任何轻视。
走路没声儿的人,一般都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。
“老板,你来我们这小旮旯地要做啥啊?买帮羌吗?”他实在是瘆得慌,只能找个话题说说话,不然总觉得自己周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
帮羌是当地的特色酒,用玉米、鸡爪谷等烤制而成,略呈黄色也被外面的人叫“黄酒”。这种酒有补中益气的功效,对出湿、肠胃疾病有一定的治疗保健作用,也因此会有人专门来买。
这小老板出手阔绰,十有八九家里是从商的。
张朝蘅顿了顿脚步。
“不是,”她低声说,“我是来找人的,受人之托来找一对母子。她男人在外面发了财,寻我带些钱财给他们。”
“哦哦,你要找的那户人,婆娘叫什么名字啊?”顿珠问。
他还真不知道有同乡在外面发财了的,要不然还能托几分情谊寻个肥差。
“白玛。”
这名字,似乎有些太普遍了,这里的人叫这个名字的也不少,墨脱以前也有个名字叫白玛岗。顿珠哎哟哎哟几声,又问了些细枝末节的东西,才隐约想起来村子的边缘似乎还真有那么一户人家。
他立刻就把她带了过去,结果那小石屋里空空如也,仅有的几个碗盆也都打碎了,一地狼藉。瞧着小客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,顿珠立刻去敲了附近住户的门,送了些小东西才打探到一些消息。
“哎,这家人啊,那妇人前几天去山里采药失踪了,小孩发着热好几天都没治好,”他叹了口气,“您来晚了一步,昨天有一伙客人过来把那孩子带走了。”
“啊啊啊啊!”顿珠惨叫起来,手腕像是要被握碎般剧痛无比。
他是真的没想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,也有着能把人手骨捏碎的恐怖力道。
张朝蘅这才反应过来,道歉松手。
她蹙着眉,犹豫几秒,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块银元递过去,才让他没愤怒地离开。
顿珠疼的神情都扭曲了,手腕红了一圈。然而银元的诱惑力显然更大,他压下心里的不满和惊愕,这才继续给她说自己知道的事情。
“那伙客人什么也不说,只是给了我们一个选择,要么亲手杀了小孩,要么由着他们带走处理掉。”他皱着眉,脸上的褶子显得更多了。
这个上了年纪的珞巴汉子也是心有不忍的,可惜他什么也帮不上忙,大家都不愿意杀生,于是只能看着那个可怜的小家伙被带走。
至于那孩子的结局如何,他已经不知道了。十有八九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