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朝蘅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，但是他依旧能从她那里学到东西。张海容拒绝了爷爷让他回去的建议，继续跟在她身后当学徒，沉默着汲取知识和经验。对他来说这个人是不可超越的高峰，在他真正能够独当一面之前，还有的是东西要学。

朝蘅没赶他走，也没多器重他，只是有时会提点几句，让他躲过致命的危险。

两个人之间的师徒情谊很淡薄，说不上热络，也说不上疏离，恰好维持在一个平衡点上。

外面变天，却没影响到张家内部的稳定。朝蘅没出去，就安安静静地窝在深山里，然而源源不断的情报却依旧传进来，经过张瑞桐之手，最后再到她这里。作为一名所谓的穿越人士，她其实是有着优先权的，然而历史洪流里，她只是一粒尘埃，无权去改变既定的历史，也不能改变历史。

朝蘅也曾经想过去参加战斗，利用张家的势力扭转战局，但是她又意识到如果自己插手，或许事情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，再或许，她的存在也会被消解。未来的她消失，现在的她会不会受到影响，还是个未知数。

所以她只能等。

等着等着，一晃四五十年过去，她就正式变成了新一代的火麒麟。这时候外面也到了该革命的时候，或者说革命的前夜。张家内部的高层之间暗流涌动，一次庆功宴之后，张海欣被外派出了山，张承烨也带着命令进藏，不知所踪。

时间过得太快了，快到寿命悠长的张家人都反应不过来。

张朝蘅想出去看看，却被张瑞桐扣下，依旧待在家不能外出。张海容时不时从外界带回点消息和有意思的西洋小玩意儿，颇有几分孝敬师傅的意思。也因着这个，张朝蘅对她这个便宜徒弟多了几分改观，亲近了几分。

张海欣也没回来，据说是下了南洋干什么去了，具体的张海容也不透露。

朝蘅闲的无聊，天天蹲在藏书阁扒书，实在是没什么可以看了就去帮忙操练新人。张瑞桐逐渐把张家的掌控权分到她手里，让她学着掌控这个庞大的家族。

张朝蘅这才忙碌了起来，也没心思去霍霍别人了。

她在尝试着去当一个上位者，中间吃了几次苦头，随后无比凶狠地咬碎了不怀好意的人。甚至还帮着张瑞桐解决了一部分外家的麻烦。在此期间，张瑞桐的身体状况逐渐恶化，这个从一开始提着她在水面踏水而行的男人，已经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。

按理来说，这时候应该开始挑选下一代张起灵了。

挑选张起灵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，这场浩大而复杂的选拔会持续多年，有时候甚至会持续数十年。这必须慎重，因为关涉到一个庞大家族的兴衰。

但是张瑞桐并没有宣布开始挑选下一代张起灵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。他现在还保留着对家族的绝对掌控权，没有人能够反驳，因此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。几位长老都在说他在等一个年轻人回来。

朝蘅大概猜到是谁了。

她什么也没说，继续管理着张家的日常事务，忙得倒头就睡。日子照旧过，她准备好的一沓纸信却没用完。不是她不想给师傅写信，实在是，每次提笔的时候，她就会想起自己的那个猜测，瞬间不知道该写什么。

就这么耽搁着，直到张承烨急匆匆回家的那个晚上。

风尘仆仆的青年出现的毫无预兆，没有人通报，他进屋的时候，张朝蘅还在低着头看文件，以为是张海容过来也就没在意。

过了一会儿，没人跟她搭话，她才抬起头来，看到一旁坐着的连兜帽都没摘的男人。

“师父？”她愣了一下，“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？”

张承烨缓缓摘下兜帽，他被晒黑了几度，原本苍白的皮肤此时已经是健康的小麦色，脸颊因为长时间处于高原而微微泛红，俊朗得硬气。此时那双黑沉沉的眼眸里倒映着灯火，也倒映着她的脸。

他皱了皱眉，最后只是嗯了一声。

朝蘅直勾勾地盯着他，好半天才露出无奈的神情，道：“您有事找我，总不能一声不吭吧？”

她又不是会读心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