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顾朝落水到现在已经过去快要一个时辰了，人在水里头这么长的时间，除非是条鱼，不然眼见是活不成了。

谁都知道这一点，只是谁都不愿意承认。

顾峥背着手站在岸边，府里的人已经把围观的人疏散的差不多了，后来的人听说这边死了人，也都不来这边放河灯，而绕去了更远的地方放。

河面上仿佛恢复了平静，只有夜风吹着河灯一闪一闪的飘过，犹如天空落到了地面，连星子也跟着落了下来。

人还没找到，现在河边这一带只剩下顾家的人，每个人心情都很沉重，好端端一个重阳，搞不好就要出一场白事了。

不管是顾峥还是念梅念兰，谁都不愿意相信顾朝已经淹死了，事情来的太突然，出门前顾朝还活生生笑靥如花的用晚膳，给老太太请安，结果出了趟门就这样了。

有个管事的已经亲自下水三四遍的，这会儿疲惫的紧，忍不住问道：“老爷，接下来我们怎么办？”

这意思很明显了，既然找不到人，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耗着，不如回府吧？

顾峥闭上眼睛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夜晚的凉风刺的他胸口疼。

终于，顾峥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，吩咐道：“去请捞尸队来。”

一群人都震惊了：“老爷！”

“去！”顾峥厉声喝道。

底下的人只得去了。

念兰想说什么，被念梅捏了一把，话到嘴边硬是憋了回去，委屈的看着她，念梅轻轻摇摇头。

这个时候，不管是死是活，先找到人要紧，什么不吉利之类的话，在人命面前不值一提。

捞尸队很快来了。

这群人被百姓成为水鬼，从小泡在水里长大的，水性好的像条鱼，便是这样有暗流的地方，寻常人没法子，他们却能轻松应对。

顾峥和领头的人道：“多少钱都给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。”说着吩咐底下人先给了领头的一包银子，算作定金。

那人也不废话，接过钱来掂了掂分量，马上一挥手吩咐下去开捞。

扑通扑通几下，几个水鬼跳进了水里，留下几个人在筏子上来回飘。

夜晚的风越来越大，出来放灯祈愿的人越来越少，风吹的顾峥衣袍猎猎作响，他盯着水面，看不出喜怒，实则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了。

若这一夜过去，还找不到人，或者找回来的只有一具尸首，那么接下来……

顾朝已经醒来了。

身上裹着一件玄色的披风，披风上一股淡淡的艾草味和药香味混在一起，闻起来竟有些熟悉。

她支撑着身子坐起来，意识依旧还有些发懵，恍惚记得自己被人推了一把才落的水，落下之前她回头看到了那个人模糊的影子。

是个女子，裹着披风，带着兜帽，看不清她的脸，只是她活动间披风散开之时，顾朝看到了一套玫红色的绣芍药花滚边褙子和青色妆花马面裙。

这身衣裳她倒是认识，早在重阳节前，顾颜为了这一天晚上出来玩便早早定做了一身新衣裳，便是她匆忙之中看到的这一身。